【喻黄】九百里共享油烟
甜一小口吧
厨房的防火门一开一合,隔壁房间的门一开一合,黄少天看了看手表,五点整了。
草稿纸上的模型推了一半就变成了乱涂的线条,他跳起来扔下笔和平板,站在房间门口默数15个数,然后端起茶杯拉开房间冲进了厨房。
黄少天的室友都不是中国人,他对这点本无所谓的,不过彼此之间作息不同还是有些令人奇怪的。就比如,他想,明明在家都是五点做饭六点开饭,他的室友却常常等到他锅都刷好了才晃晃悠悠进来翻找食材。五点多的厨房总是空无一人,唯有窗外北风萧瑟伴着他切胡萝卜的清脆响声。
他打个寒噤,感觉如同预知了什么资深宅男悲凉晚景。也太惨了,他想,还好有喻文州。
有时他会试图推后一点自己吃饭的时间,趁着做菜的时间和室友聊一聊天。由于中西做菜手法的差异,室友不止一次夸奖过他“That looks amazing!”
“哈哈哈哈看我的手艺,打遍天下无敌手,连法国人都夸诶,你想想一下!有没有觉得自己赚到啊哈哈哈哈。”他和喻文州Skype的时候总是这样说道。起初喻文州还是配合着他讲说有啊有啊,以后家里掌勺大权就交给黄大厨了,金字招牌,远近闻名,要是金融危机咱俩下岗了咱们家就靠你出去开饭馆养活了。
两人Skype往往在晚上,隔着一条英吉利海峡和一个小时时差。还饱着的黄少天倒是不觉得怎么了,喻文州却总是在临上床之际被说到饿穿肠胃。不仅如此,他觉得黄少天经常谈论这些“你说了又不做,做了我也吃不到”的东西已属十恶不赦。
他怎么还发图呢?
动图,那种能看到锅里热油沙沙冒泡,有细葱由嫩绿转焦黄,深色的葱油闪着暖光从面条上淌过的特写,仿佛那点滚油赤酱的甜香闭上眼睛就能闻见。
当然了,闭上眼睛闻见的都是咖啡混着草稿纸气息,真真能把人气个半死。
一来二去,喻文州真不干了。不仅吃不到,他自己也不怎么会做饭,至少比不上黄少天的水平,往往是做好后一边吃一边反省错误,然而不入味,醋多了,盐少了的问题还是没有丝毫改善。
终于,黄少天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,直播教喻文州做饭。尤其是下午五点的厨房,空无一人,非常适合开小教学片。
喻文州点名要学最简单零失误的菜,以免黄少天教学失误胡乱推锅。黄少天搜索各大做菜APP数日后终于敲定做蚝油生菜和红烧鸡腿。
拉开冰箱,先掏出一盒解冻好的鸡腿,去封,划好口,和葱姜大料一起丢进锅里焯水。这一步自然没什么好说的,喻文州点点头,跟着照做。
焯过水后热好的锅里先下葱蒜爆香,佐料和着油香在厨房里炸开,黄少天有点甜蜜又有点忧伤地想,虽然不是一口锅,好歹能闻到点差不多的味道了。然而喻文州在对面冷静地说了一句,“我的葱要糊了。”
那点微不足道的小甜蜜比一下子戳破,他有点难过地看了看自己锅里还颜色清亮的葱段,告诉喻文州可以大火下鸡腿了。
黄大厨明显是轻车熟路,他一边忙不迭地翻炒,一边瞄那边喻文州:
“哎哎文州文州,不是搅啊……你要翻啊,你看要熟不能一个面着地;
“推过了推过了,你看你锅中央都空了,都被你翻到两边去了;
“行了行了,闻到香味了没,闻到了就下一步了,哎先把火关小……”
他语速比往常还快,倏地从镜头前闪开抱了三四个瓶瓶罐罐回来,一个一个塞到镜头前面。
“两锅铲生抽,一铲半老抽,再加一点盐一点糖,炒一下再加水。”
喻文州转头看他锅里,他学着黄少天的样子,瓶盖拧开倒在木头铲子上,淌进锅里浇灭了点噼啪的声响。生抽稀薄老抽浓稠,一点点糖落进深色的液体里转眼沉陷进去;食材一五一十上好色,热气扑了他满面。
他按黄少天说的加好水,盖上锅盖,转头去冰箱里取出一棵罗马生菜。
那头黄少天已经扒下一把叶子洗好了,正从橱柜里取出另一只锅来,指导他放生菜进开水里烫,他看对面一边揭刚才那只锅盖看水还剩多少,一边歪头过来对着他的生菜大叫,快捞出来!快捞出来!
他觉得好笑,不过交换完回到学校也难再见到对方做菜,对方这一点点不同以往的焦急让他觉得尤其的新鲜和甜蜜了。
蚝油生菜的亮点不过就是那点酱,细切的蒜茸与蚝油酱油和糖入油翻炒,享受一分钟的香气后勾芡出锅淋上生菜。黄少天把盘子端到桌子上摆好,喜滋滋地看喻文州取勺子一点点将酱汁舀出来淋进盘子里。喻文州烫生菜的时候还煞有介事地订了30秒的闹钟,盛出来看时仿佛自带滤镜,青绿的颜色尚在,他勾芡时生粉放的少了些,酱汁稀薄地称在下面,漂亮到黄少天想截图发朋友圈。
他眯着眼睛称赞一点就通的男朋友,然后回去开前面那口锅盖,再勾芡,加胡椒碎,大火收汁。这看起来就颇像是黄少天一直吹捧的“浓油赤酱”的诱惑了。酱汁浓稠裹在肉上,他划的那几刀还颇狠,仿佛能看见红烧的颜色漫进骨头里去。他顺便盛了米饭,将锅里剩余的一点汤汁扫进碗里,米饭蓬松的样子忽地落下去,热气和香气一起漫上来。
于是他们都在餐桌前落座,尽管纬度低了不少,巴黎的天空此时也暗了下去。黄少天拉窗帘的时候惊叫,哎今晚有月亮。可惜巴黎下雨,他说,不然可以千里共婵娟了。喻文州笑,哪有千里,区区九百里共婵娟而已。
喻文州摆好筷子,看黄少天在对面飞快截图,嚷嚷着要先发朋友圈为敬。平板架在桌子上,他们的桌面角度重合,还如同几个月前对坐吃饭的样子。黄少天把筷子伸向屏幕,作势要给他夹菜。
“来,给你尝尝我金字招牌御手亲调的口味,保你下半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味道。”对面人的眼睛亮闪闪的,笑意仿佛从眼底流出来,如鲜烤的蜜糖。
他也作势去夹,夸奖说不愧是我男朋友,做的菜下辈子都忘不了了。他俩对着几个碗,终于笑到东倒西歪。黄少天小声说,文州,我想你啦。
嗯,我也想你啦。他也眨眼,那点蜜糖流进他心里,甜的恰如其分。
不能九百里共婵娟,但可以九百里共烧菜嘛。
Fin.
掐掉的结尾:
喻文州:嗯?我感觉味道不对,和想象里不太一样。
黄少天:什么不对?怎么可能不对?我这边完全没问题啊。这可是经典菜谱,下厨房上面几千赞还有评分的,留学生经典招牌菜。
喻文州:反正有股怪怪的味道,我也说不上怎么形容。
黄少天:没道理啊,我俩一起开的伙,我看着你炒的啊,也不可能糊啊;你就算酱油倒多了也只是咸一点而已啊。
黄少天:不对,我有不好的预感,你给我看看你料理台上刚倒进去的什么东西。
喻文州:(伸——)
黄少天:喻文州!!!你没救了!!!你自己看看,你这里根本没有生抽!!!你把醋倒进去了!!!怪你自己!!!
喻文州:……^ ^
黄少天朋友圈:
几个月过去了,某些人面对面做饭还能把酱油倒成醋……
[喻文州和醋烧鸡腿.jpg]
[黄少天和正宗红烧鸡腿.jpg]
喻文州:[微笑]
喻文州:那还是你的锅
八个时区外正是深夜的我现在正在饿穿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