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鲜活
最好有但也可无的前篇走 平生光影短
这个国家的雨终究还是太多了一些。喻文州靠在窗前的躺椅上,从浅眠中惊醒,他听到风从窗外掠过。像铁片刮过海面,刺耳的钝声。
大门开了一声,是黄少天推开门。他身上的黑色雨衣挂满了水,落在木地板上噼噼啪啪。楼道里的风和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起卷了进来,瞬间盖过窗外的声音。
屋里很暗,喻文州之前没有拉开窗帘,高纬度的下午三点已经开始接近黄昏。黄少天仿佛意识到了之前房间里的安静,他很快止了话,缓慢的把兜帽拉下来。在门口的一点点光里,喻文州看见他姜黄色的发绺颤了片刻。阴影盖过了他的眼窝,看不到表情。
喻文州直起身子,吉他从怀里滑落腿上。他用指尖握住,把拨片放到一旁。 “咔哒”,黄少天开了廊灯,阴影消失,他的脸上还有些许未擦尽的雨水,表情含着些许对天气的怒意,然而眼睛里还有愉悦的神采,他看起来想要说什么。喻文州还有些恍惚,他放任自己向后重新靠回到垫子上,廊灯还是有些过亮了,他闭了闭眼,盯着黄少天发亮的轮廓松了松表情,等着对方开口。
这点确认使得对方飞快打开了话匣子,黄少天的声音终于响起,不过不是惯有的清亮,许是在雨里浸泡了几个小时,也带了几分水汽。他一步迈到窗边拖过凳子坐了下去。身上裹挟的冷气使得喻文州几不可闻地退缩了一下,不过对方闪闪发亮的眼睛打消了他这点退缩,“我刚才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超棒的歌手,吉他弹得比我还好。我听他唱了一下午的60s摇滚,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上去搭话。结果刚才下雨的时候我以为他要走了,结果你猜怎么着,他居然过来问我能不能帮他搬下设备……”
黄少天笑起来的时候向后靠了靠,一束光恰好打在他脸上,他棕黄色的卷发因为雨水的缘故有些耷拉,露出了左耳上一颗亮银色的耳钉。他身上的衬衫是喻文州的,还有些微潮,袖口是打开的,寒冷使他看起来白的发亮。
“……然后他留了我的号码,说今晚要请我喝一杯。”黄少天以他标志性的笑结束了这段奇遇,半颗虎牙从唇角一闪而过。喻文州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晃神了,他只捕捉到了最后两句,一点天然的危险信号。
他也笑了笑,一个习惯性的微笑。
黄少天显然对他的反应不够满意,他补充细节般的又说了下去,“你这是什么表情。你说这是local的交友方式还是搭讪方式啊。难不成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……”他皱了皱眉,拿不准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。
喻文州现在是真的醒了,他把吉他放到一边,穿好拖鞋站了起来。“别想太多了,从街头歌手的角度入手不是你拟定的方案吗,这也算是个机会。”他顿了顿,回头看了黄少天一眼“万一,真喝多了就给我打电话吧。”说完,他走到门口去提黄少天提回来的袋子,一边问道“牛奶和胡萝卜你都买了吧,我先去做饭了。”
身后传来一声有些闷闷的“嗯”。
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两周。虽然已是小有名气的原创歌手了,然而圈子里的竞争者太多,为避免同质化需要一些频繁的推陈出新。于是他俩作为同伴上了某网站的一个试验性的音乐频道,去一些音乐名城做足迹探访类节目。试验性节目的自由度很高,角度基本由他们自己决定。黄少天刚刚决定从街头歌手出发,近几日频频往外跑。
喻文州叹了口气,他把鸡蛋倒进锅里,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碗米饭。他听到黄少天在客厅里拨弄吉他,仿佛是对方提起过的新曲。调子明快,他跟着对方哼了一个小节,利落地给鸡蛋翻了个面。
他俩的风格很不相似了,对他而言,能在节目里同行是难得的运气。他唱歌时的嗓音低而平稳,早些年曲风忧郁时甚至被批评为故作成熟。不过那时候的他并不怎么想改,成熟也好忧郁也罢,都算是他欣赏的路子了。
产生改变的是一首歌。那是黄少天刚开始出名的一首曲子,词曲都是他自己的原创。喻文州记得那首词,一个手写博主发过其中的一段。小姑娘的字秀气灵动,和词一样。写春日光景,少年情愫。
他把那句话粘贴进浏览器,跳出来一堆视频,播放量最高的是一个Live。他犹豫了一下,没有点开。他有点喜欢那几句话,但他的喜欢一向比较苛刻。他对live的效果不太确定,也不太想快速毁掉这点微弱的喜欢。
不过这件小事无关紧要。他每天要看许许多多漂亮而有灵气的文字,他自己也写,不过不是这一类。他写的词更沉着更现实。喻文州想,他喜欢有画面感的描述,那种看起来永恒难变,令人止息的画面,仿佛有质感和重量,这就和他的歌一样。
不过他的确有因此多关注黄少天一点。他顺藤摸瓜找到了对方的微博,除了最多的日常的絮絮叨叨,很偶尔的会有些照片,不过好在没有自拍。喻文州简单的翻了翻,除了这些以外,黄少天不时地会发一些句子。诗歌,歌词和他自己写的只言片语,无一例外都是笔调独特,哪怕是忧郁和心碎,也和他完全不一样。
鲜活。
喻文州这样想着,他想起黄少天很偶尔转发的几篇采访,这个词让他有些好奇,悸动。他也试过改编对方的歌,不过他仿佛是天生无法胜任对方的神气,和原版几乎是完全两个境地了。
为了方便探讨拍摄,这间公寓只有他们两个人,喻文州擅长下厨做蛋炒饭的秘密得以保存在这四壁之内。喻文州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,黄少天闻到油烟的香气就跳了起来,他放下了喻文州的吉他,飞快地收拾好了餐桌。
来这里之前的两人其实并不过分熟稔,突然成了室友之后让他颇有些茫然的愉悦。这点愉悦在发现喻文州其实颇下的厨房后迅速放大,异国的外卖品种少得可怜,若是没有喻文州他大概就只能厚着脸皮去摄制组蹭饭了。
晚饭很简单,不仅黄少天晚上突然有约,喻文州自己也有没写完的谱。黄少天扫了眼茶几下压着的草稿,一边问喻文州那边的进展,一边飞快地给他讲着自己这几日遇到的人。
喻文州只是笑着听他说,简短回答几句,然后在黄少天说话的间隙给他夹菜。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黄少天的时候,他在朋友的酒吧里翻唱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首黄少天的歌,没想到却在舞台上看到了正主。黄少天的资料里总喜欢把他描述成一个可以随时随地主动开口,鲜少停歇的话痨。然而喻文州甚至不记得黄少天那晚说了什么,他只记得他的眼睛,在酒吧的灯光下闪闪发亮,深邃却仍然纯粹,而他说的话甚至还没有喻文州多。
但直到现在,喻文州也从来没有觉得黄少天的话太多。恰恰相反,他觉得他只是思维比常人还要活跃一些,擅长捕捉刹那,展开联想,连缀成段。而他之所以显得话多,仅仅是因为他把那些细胞呼吸的细节都一一说了出来。而他清楚的知道,黄少天之所以如此吸引人,就是因为他擅长捕捉的那些瞬间,使他的歌里渲染的每个片刻都无比鲜活。
黄少天在洗好碗后接到了那个歌手的电话。喻文州正在收拾冰箱,从门框上看过去,黄少天的耳钉在廊灯下炫目的一闪,很快被掩进了深色的衣领。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朝他笑了笑,瞳孔深处有一瞬的欲言又止和犹豫不决。他又叹了口气,等门锁响过后,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酒,坐回了下午的躺椅。
他再次把吉他拿出来,开了一瓶酒,觉得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的堵。
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什么时候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还是黄少天的房间。他盯着房顶的灯饰看了一会,眼前依然有爆裂烟花般的幻象。他知道自己不怎么喝得酒,一瓶是保险的底线。那另一瓶本是给黄少天准备的,不过对方突然有约,他就不情不愿的代劳了。
啊,不对,或许是不清不醒的呢。
喻文州想着。他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多久,但很明显,不仅酒没有醒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醒来。房间里是暗的,但有灯光从门缝下探头探脑。
哦,客厅的灯没关。
他费力地转动自己溃不成军的脑细胞,想着是否要挑战极限去关上客厅的灯。就在他已经半起了身时,才突然想起来,这灯是给黄少天留的。困扰解决,他如释重负想要栽回那堆柔软的布料,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止住了他的动作。
黄少天的叹息是很少见的。在第一次看到鲜活这个词后,他心里的黄少天就住进了这个词。无论是低落还是昂扬,他都为黄少天独特的视角而着迷着,他描述过的那些瞬间活灵活现,连缀成片,让他甘入深渊。
他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,在黑暗里一动也不敢动,仿佛可以隔着墙听见对方的呼吸声。这房子的隔音很差,他听见黄少天拨了拨吉他的弦,开始唱一首歌。
那是喻文州的一首歌,写荒野,和一点点爱情。源自他记忆里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一卷录像带,拍的人搭车去遥远的地方寻找自己的爱人。录像带颜色都褪了一半,分不清片里的野地是傍晚还是朝阳,不过他始终记忆犹新。他写那首词的时候试图模仿黄少天,写野地里齐踝的蔓草,露水与浓烟。
黄少天大概也喝了不少的酒,至少不比他少。他听到他的嗓音充血的哑,那点快意也像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。黄少天应该是认真改过这曲子,他听出了推敲过的处理,截去的尾音,欲盖弥彰的浓情。
他觉得有什么温温热的东西将他从头浇透,不过他还醉着,黄少天的声音忽远忽近,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,但此刻他的思维呼啦啦转的飞快,呼啸着碾过了那个念头。他闭上眼睛,黄少天唱到荒原上的露水,搭车客在黎明里诉说想念。语速缓慢,嗓眼里流出温柔;尾音颤抖,和弦里透出微薄的愉快。他像是在唱一首完全不一样的歌,那些静止的画面在他的声音里都回归了那些真实流散的片刻,明妍的,鲜活的。
黄少天唱完了最后一句,搭车客终于找到他的爱人。他用途中寻到的珍宝告白,虔诚而害羞。他的最后一个音节落在冰凉的空气里,像一颗珠子落进水里。
喻文州突然笑了起来,他推开门,明亮的灯光刺得他几乎流泪。他从眼睫的缝隙里拼凑出黄少天的轮廓,他的脸颊有酒精泡过的潮红,眼底流淌着他片刻前几乎飞散的那个念头。喻文州腾出一只手按灭了客厅的灯,他的心底发出了一声喟叹,他止住对方的话头,伸手扶住黄少年颤抖的肩头,然后和他一起坠倒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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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最近交换丢了很不好搞的电脑充电器所以很久没有更新了
这篇大概是有点写毁了…和前篇一样,视角其实是用来写对方的,所以喻队可能有些没把握好然后天天的感情线有些模糊了……(所以大概还是要有前篇的)
这个设定要是还有灵感会写有正经剧情不装神弄鬼的…
总之希望能给失去梦想的咸鱼我一点鼓励了,以及好看的姑娘们求评论呐 (捂脸